闲敲棋子落灯花。

是狗

  >>《莲花楼》李莲花x方多病

  >>短、完。


  “我再理你就是狗。”

  

 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方多病是真的再也不想理李莲花。这个人绝对是这世上最无情,最没有良心的人。

  他方多病就像条狗一样,一直围着他转,被抛弃数次也没有翻脸,忍下多少委屈,最后却换来一句:“你得先学会独立行走。”

  

  谁还不会独立行走了?他如今两条腿好端端,又不是年少时那个得坐在轮椅上的人,只能望着李相夷的背影离去,连他的正面都没见过,至今都不知他到底长什么模样。

  他方多病,此生就那么一次遗憾。那次以后,他不仅从轮椅上站起,还能不依靠家里,自己行走江湖,侦破奇案。

  

  可李莲花说:“这一路上,都是我帮你去解决所有问题。”

  李莲花的心里,他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富家公子。甚至连“富家”都只是个虚名,他没有钱,吃穿用度,行车住店,都得用李莲花的钱。

  

  方多病扪心自问:自己是否真的如此无用?

  可想了又想,还是无法明白,李莲花为何又突然翻脸。虽然之前他也嫌弃自己,可逐渐的,明明也对自己好了一些。

  

  方多病的心里有所察觉,李莲花从最开始只会骗他,丝毫不在意他,到会哄他,留心他的神色,及时对他进行安抚,这些都是逐渐变好的表现。

  他分明——就像已经接受自己,也喜欢自己。

  

  可他偏偏又突然翻脸。

  方多病一直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,不够了解,也很难了解。李莲花的秘密都不肯和他说,经常无缘无故地失踪,又突如其来地出现。

  仿佛任何事情都只能由他做主,方多病只能接受。

  

  方多病这次跑了老远,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定些,绝不可以再回去摇尾巴。李莲花肯定是仗着他每次都忍不住,稍微一哄就好,所以才肆无忌惮地说出那么伤人的话。

  

  方多病这次,绝不再做狗。

  

  方多病就这样在野外坐到天明,夜深后困倦,直接靠着一棵树睡了过去,等第二天醒来时,只觉得浑身发热,还些口干舌燥。

  他幼时多病,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,知道自己这是夜里着了凉,生了风寒。

  

  风寒不是大病,但他底子差,若是不及时就医,怕是会拖成重症。方多病便努力支撑起来,拄着剑一步一步挪至城中,费劲地找到一家医馆,人还没进去,晕倒在门口。

  再次醒来时,他感觉自己应当是在床上,身下有褥子,颈下也有枕头。但眼前没有景象,只有些微的光。

  他顿了一会儿,反应过来,自己这是被蒙住了眼睛。

  

  他经常被蒙眼睛。

  李莲花在床上的时候就爱搞这一套。他嫌自己吵,说把眼睛蒙上,自己就能安静一些。殊不知那不是安静,只是害怕。

  眼睛被蒙上,他看不见李莲花在哪里。李莲花只要离开他身侧,他就觉得李莲花是不是又丢下他跑到天涯海角。

  

  江湖这么大,也不可能每次都巧遇的。

 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找不到李莲花了,该怎么办才好?

  

  额头上的手有些打乱他的思绪。

  那触感和李莲花极为相似,他几乎以为,是李莲花又把他捡了回去。

  

  可很快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:“公子的风寒不算太严重,按时服药,休息三日便可。”

  方多病应声,问他:“那为什么要把我的眼睛蒙上?”

  

  弄得像得了眼疾。

  他眼睛可不能出事,李莲花说过,就是这双眼睛,让他时常忍不住。方多病知道自己的优势,经常更加无辜地看着他。

  

  大夫道:“我住所隐蔽,不想被你知晓。你只是我路过那家医馆捡到的,医馆里的大夫恰好不在,我便好心将你带回来救治。我救你一命已是不错,莫要问东问西。”

  方多病连忙道谢,声称自己绝不会偷看。

  

  这大夫似乎不愿意与他多说话,之后竟是一直再不开口,只是喂药给他喝,喂药的动作倒是还算温柔,等他喝完后,还记得帮他擦嘴。

  

  擦嘴,李莲花也会给他擦嘴。

  他心情好的时候,简直好得要命,照顾他如同对亲儿子一般。要不是被他动手动脚,他都要怀疑是不是真把他当儿子。

  

  方多病头一次被他动时,震惊不已,难以置信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。

  李莲花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,“你整日追着我跑,赶也赶不走,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和我做朋友?”

  “那倒也不是。”方多病的确想过,但他想得十分表面。他只想两情相悦,做一对眷侣。至于这眷侣到底应该怎么做,他没有深思。

  

  方多病今年十七岁,出门前家里想让他娶亲,娶亲之后就会生娃娃,因此也是可以当爹的年纪了。

  但他由于病弱和家风,从未逛过秦楼楚馆,对欢好之事一窍不通。

  

  他所思所想,就是跟李莲花更亲近一点。

  怎么亲近呢?能抓着他的手,抱住他就好了。

  

  李莲花不仅抱住了他,抓住了他的手,还将他的手扣住不能动,然后像剥粽子叶一样一层一层地剥,剥得只剩下白嫩的糯米。

  他咬了一口糯米,方多病感觉体验到了新的人生。

  

  大夫给他擦完嘴后,就起身离开,许久后屋子里都没有声响。方多病坐起来,心中也挣扎了两秒,却没有扯下蒙眼的布条。

  做人要言而有信。就像他说不当狗,就不当狗。

  

  眼前的光渐渐消失,应当是到了夜晚。

  大夫又来到房中,这次是喂他吃饭。他将一个鸡腿送到方多病嘴边,方多病咬了一口,却道:“我要吃馒头。”

  

  大夫沉默半晌后,苍老的声音才响起:“公子久未进食,正值虚弱,需要吃些肉食补充营养。”

  “可我是风寒,风寒不应该吃得这么油腻,要素一些才好。”方多病跟他争辩,好似突然无理取闹起来。明明一个陌生的大夫,不愿意和他有过多接触,他应该很识趣地乖乖听话就好。可他偏偏就是没有。

  

  他等着大夫回应。

  大夫没吭声,只是如他所愿,给他塞了个馒头。

  

  方多病恶狠狠地咬着馒头,就像在咬李莲花的脖子。

  方多病有时候会咬他,李莲花过于恶趣味,弄得他狼狈不堪,丢盔弃甲时,他就会用力咬他一口,以表明方大少爷也不是这么地好欺负。

  

  李莲花有时候会说:“你真的像狗,咬这么重。”

  方多病能把他脖子上咬出个牙印。

  

  屋子里又没了动静,方多病啃完馒头喊:“我一个人不敢睡觉,大夫,你能跟我住一块儿吗?”

  大夫不搭理他。

  

  算了,不搭理更好,他说完这句话已经开始后悔。

  他才不当狗呢。

  

  方多病独自睡去,他吃完馒头后又被喂了药,药里有些安眠的成分,令他好睡才能早些痊愈。

  他睡得很沉,丝毫不知道床上躺下一个人。

  

  李莲花躺在他身侧,望着他叹气。

  这次他是狠下决心,真的想让他离开自己身边的。他身边实在太过危险,眼下的情况,他也无法保护好他。

  可这人,仅仅一夜的工夫,就把自己折腾病了。

  

  李莲花在蛇窟中熬了一夜,想着只是看一眼,心里多少有些慰藉,结果却看见方多病晕倒在医馆门口。

  他心下一慌,忙不迭将人抱到莲花楼里。

  

  他虚耗过多,这一躺耗费他所有力气,笛飞声怕他死了,让药魔过来给他看诊。他便趁机,让药魔出声冒充大夫。

  方多病跟他赌气,非要吃馒头,他怎会看不出来。就如同他熟悉方多病,留信给他时都能猜到他所思所想,方多病也同样了解他。

  

  他总说不清楚自己的秘密。可他不清楚的,只是李相夷的事。对李莲花这个人,他分明再熟悉不过,否则怎么会因为一个擦嘴的动作,就猜到是他。

  李莲花侧躺着看方多病的睡颜,见他嘴唇苍白没有血色,脸颊也似乎瘦了些,不过一两日,就折腾至此,心中也乱得很。

  

  他就这样望了一整夜,直到天将明,才闭眼睡去。

  天亮之后,方多病醒了。他依旧没有去摘蒙在自己眼睛上的布条,他昨夜入睡前伸手摸过,这的确不是莲花楼的床,李莲花应当是把他带到了别处,或许真的如他所言比较隐秘,不方便被他知晓。

  

  李莲花的秘密已经堆叠如山,他都懒得去知道。

  随他好了,爱说不说,当他真的稀罕?他这样想着,却是伸手直接摸索过去。他摸到了李莲花的头发,顺着摸到他肩膀、脖子。摸脖子时动作轻些,却摸得很仔细。

  他仔细地摸过去,打算接着摸脸。可是突然察觉到手下的凹凸。

  

  李莲花的脖子上,竟然像有道牙印?

  谁咬的?他咬的牙印在半个月前就消了,这期间他再没咬过新的,因为这段时间李莲花对他很温柔,教他新的功法,还和他形影不离。

  

  可半个月后,他不仅说自己是个无用的富家公子,还想把自己气走?

  难道是——

  

  方多病猛地坐起,抓着身边人手臂摇晃道:“你给我起来。”

  李莲花犹在犯困,含糊道:“干什么?你又想当狗?”

  “谁想当狗?”方多病怒道,“你脖子上是什么?谁咬的?你被谁咬了?”

  “你看不出来吗?”李莲花心想被蛇咬的印子这么明显,看不出来那可是真笨,眯睁开眼睛,发现方多病眼睛上还蒙着布条。

  

  一时被他的听话震撼住。

  他有些想笑,眼中却突然湿润。

  

  “方多病。”他唤道,“你是不是狗?”

  “我才不当狗。”方多病这次很有骨气地道,“我都没有去找你求和好。”

  

  李莲花沉默。

  方多病半天没听到声音,又有些着急起来,连忙摸索,摸到李莲花的手后,先是紧紧握住,又一把松开,“你哑巴了?”

  心中忐忑:难道是话都不想跟我说了吗?不就是没承认我是狗。可明明是你在过分,每次都要我贴上来,我也不是没有方大少爷的骄傲。

  

  方多病还在别扭地想着:要不要妥协一次算了。却听到李莲花说:“我是狗。”

  “你说什么?”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。

  

  李莲花重复一遍:“我说,我是狗。”

  方多病愣住,他一时理解不了,李莲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。他的声音似乎非常无助,又像是……在等待某种救赎。

  

  方多病心中升起一个离奇的想法:李莲花好像在等着他救命。

  可明明他才是神医,虽然徒有虚名,但也总是他在照顾自己。就像这次风寒,也是要李莲花给他喂药。

  

  “你怎么了?”方多病手伸到上方,可最后还是没有摘下布条,摸索着触碰到李莲花的脸,摸摸他的脸颊,他的眼睛。

  李莲花的眼睛,竟是有些湿润,“你、你哭了?”

  

  “嗯。”李莲花承认,就着他的动作在他手心蹭了一下,把方多病惊得几乎要跳起来。这可从未有过,以往只有方多病热脸贴他的份。

  方多病定了定心神,问:“要不我亲亲你?”

  

  这是李莲花哄他的法子。李莲花常常哄他,他很容易生气,却非常好哄。有时候只需要李莲花给他做一顿正常的饭,或者突然出现在他眼前,假装不告而别只是他的错觉。

  如果方多病恼了真的不想理他,他就走过来道:“要不我亲亲你。”

  

  方多病板着的脸就忍不住转笑,憋不住的笑,等着李莲花如他所言地亲过来。

  此刻他便亲过去,凑上去亲李莲花的脸颊,再慢慢找到嘴唇。亲了一会儿后,感觉到李莲花的情绪似乎稳定下来,又逐渐开始掌控,才开始算没算完的账——他逮着喘气的工夫问:“你脖子上的牙印,到底怎么来的?”

  

  李莲花叹了口气,悠悠道:“被狗咬的。”

  方多病听了更生气,“哪条狗?”

  

  李莲花道:“别问了,要不你在上面再咬一口,把它盖住?”

  方多病顿了顿,“那不会很疼吗?”他摸到那个牙印的坑似乎很深,不是他平时咬的那种浅浅一圈,是两个洞。

  

  李莲花忍不住笑,“那你到底咬不咬?不咬我就顶着别的牙印到处走。”

  方多病岂能容忍这种事,立马道:“咬。”

  

  在他咬之前,李莲花又问了一遍:“方小宝,你是不是狗?”

  “你是我就是。”方多病这次学聪明了,凑过去,找到那处牙印啃咬。他能察觉到,他一碰到那个牙印,李莲花就很疼。

  

  可李莲花说了,要咬。

  他的话总有他的道理,方多病听话就行。

  

  在他咬的时候,李莲花伸手摸上他的脑袋。

  他说:“我是狗。”

  

  方多病便含糊着道:“那我也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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